孤單的聖誕夜 感謝文達弟兄的轉寄分享

孤單的聖誕夜

◆潘榮隆牧師╱中華傳道會台灣新恩堂．台北城市復興教會

　好友相約到他家過聖誕節。

　我獨自個兒搭機南下路易斯安納州的巴頓路居（Baton Rouge），出了機場再搭車往北，離開熱鬧的首府，一路進入漸感寧靜蕭瑟的傑克遜，這個被稱做美國「南方雅典」（Athens of the South）的小鄉下。

　友人歷經戰亂，顛沛流離，好不容易輾轉來到美國，他看淡世事，遁居美南鄉下，只想與世無爭、靜度一生。

　「這個地方很安靜，你來了，就會愛上它。」

　經不起他的慫恿，想去印證一番，我就選個熱鬧的聖誕假期，看他如何自圓其說。

　路易斯安納的傑克遜，最早叫做「熊區」（Bear Corners），因為湯普森溪（Thomp-sons Creek）流過她那一片安詳高聳的林區，吸引了不少野生黑熊經常出沒其間。友人說這地方很安靜，確實有歷史的典故，感受上也就一點都不誇張了。

　這樣的鄉下不似大都會，沒有震耳欲聾的聖誕歌聲，聖誕裝飾也只是稀稀落落，兀自閃爍在參插林間的小屋前；聖誕夜，是洋人的團圓夜，家家戶戶都閉門團聚，走在它的小路上，不見一人，哪有普世熱鬧歡騰的景象，倒有一點蒼涼的感覺呢。

　繞過一片樹叢，突然眼前出現一座亮麗的小屋，裝飾得美極了，屋頂上的十字架告訴我，它是當地居民的一間小教堂。

　半掩的堂門，引起我們的好奇；我們相視，決定要去探一探，在這個聖誕團圓夜，竟然還有甚麼人像我們這等異鄉人，如南飛烏鵲，繞樹幾匝，無枝可依呢（曹操《短歌行》）。

　淡黃的燈下，前排椅上，坐著一位頭髮斑白的老婦，獨自沉思默禱。

　我們不敢打擾，正要躡腳離去，這洋婦人卻起立，滿心熱誠地迎向我們。

　「聖誕快樂！我是南茜。」她微笑說著，我們只好硬著頭皮，行禮如儀地和她寒暄一番。

　「每年聖誕夜，我們全家都在這裡團圓。」南茜說。

　「你說甚麼？你的家人在哪裡？」

　我想，她一定像許多我所認識的美國老人，孤單得見人就瘋言瘋語。

　南茜拉著我們的手，走到側牆，指著壁上一排泛黃的照片，「這是我們家族；他們都是宣教士。我父親 和我 先生，已回天家了。」

　她走到一幅看似較年輕的照片前，輕輕撫摸著照片上的臉頰，「他是我的獨生子，現在在非洲宣教，今年他沒有辦法回來，我剛正為他禱告呢。」

　驀地，我心大受震撼。

　身為浪跡天涯的留美學生，從小背誦著「慈母手中線，遊子身上衣」（《遊子吟》）長大，我知道離鄉的心境、更深深體會過孤獨孑然的滋味。

　我想起，早年在金門當兵，突然接到外祖母過世的消息，卻礙於軍中請假不便之故，無法及時奔喪，那種椎心之痛。我更想起，才不久前，再接外祖父逝去的噩耗，時正逢期末考，無法親見他老人家最後一眼，只能隔著太平洋遙祭，那種刺骨之傷。

　南茜見我泛紅的眼眶，急忙說，「不要為我難過。我孤單，但不寂寞。」

　突然，心中好似有一個來自天上的聲音，輕輕的說，「今夜，也是我最孤單的時候。我的獨生子，離了天家，遠去人間。」

　剎那間，我抑不住滿眶的眼淚直下；南茜緊緊將我擁入懷裡，輕拍著我的背。

　「良善的孩子，我要為你禱告，你一生要擁有最美好的福份──成為宣教士。哪怕你有時也會孤單，你永遠不會寂寞。」南茜說。

　那一夜起，我再也不會寂寞；我有了一位曾經孤單過的神。

　而從「南方雅典」回來後，成為宣教士，是我一生的夢想。

　聖誕夜，孤單的人，遇見孤單的神，再也不會孤單。